三皇子楞了楞，片刻後才反應過來。

玉清公主離開天界之時，正是天帝初登帝位。時間久遠，算起來、這些個天宮皇子，當年都尚未出世，九重天的神官也換了一批，知道她的的確是少之又少。

按照常理來講，三皇子自然也是不知道的。

加之當年事情有些特殊，天帝和其他知曉的仙神，是不會平白提起玉清公主。

三皇子的這一聲“姑姑”，可真是……直接不打自招了。

言若凝心裏悶笑，順著白落寒的話附和說了句：“陛下，若凝也正疑惑呢。”

話說完，她才頓然想起魔界那日白落寒問她的話：

——“言若凝，你一早便知，三皇子相幫的那個人，就是玉清公主？”

她當時思慮了後，回他的是兩個字：“不知。”

……所以白落寒當時，這般問，也只是在試探她？她回答是與否，都是能證明，她知道玉清公主這個人的。他已經知道自己在騙他了。

言若凝這樣一想，瞬間又笑不出來了。

白落寒這……心思怎麽這般重，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去擺她一道。

心思太重、這要是將來娶個夫人，可如何吃得消。也不知要怎麽樣的人，才能真的襯得起他。

“三殿下說，是你姑姑？”“白落寒吟吟笑了笑，“舅舅，您還有其他妹妹呢，我怎麽從來沒聽我母親提起過？”

天帝眼神愈發淡漠了些，他不願再多看三皇子一眼，轉而沖白落寒道：“落寒，你替我，去一趟岱嶼島吧。”

“父君，不是這樣的！”

三皇子還試著為自己辯解，白落寒冷眼瞧了瞧他，漠然開口：“三殿下，你說，是讓舅舅懲戒你好一些，還是讓雪前輩親自來一趟九重天好？”

三皇子瞪住他：“你威脅我！”

“哪兒敢啊，畢竟三殿下你可以雪前輩都敢打的。本座就算是再多十個膽子，也不敢啊。”

他看向天帝，語氣輕和了些許：“舅舅，你且放心，岱嶼島就交給我，不會教你為難。”

天帝眸中閃過一絲驚詫，面上顯露了淺淡的笑意，沖他點了點頭。

白落寒握住了言若凝的手，絲毫不顧忌殿中站著的是其他人，轉身就朝外走去。

殿中沈寂片刻後，天帝吩咐了天將：

——“放少司命出天牢。”

言若凝跟在白落寒身後邁著碎步，由著他拉著，也沒掙脫。

原作三皇子嘚瑟了那麽久，殺這個害那個，連自己親哥哥都毫不手軟地弄死了，到最後還在和七皇子爭奪天帝之位。

此番這麽一遭來的早，真相被揭曉，那些死去的仙神，即便身份不高，可怎麽著都是要給個交代的，況且連雪女都扯了進來，天帝應不會心慈。這個渣男，就算不被打的魂飛魄散，也得廢掉神脈落去凡界。

先前那般不將人放在眼裏，好像所有人都必須要聽他的一樣，眼下落得這個下場，也實在是怨不得誰。

言若凝悶聲笑了笑，咎由自取。

脫離大殿，言若凝用力抽回手，抑制不住心底的訝異，開口問白落寒：“你和雪前輩？”

白落寒嫻熟地將她的手緊緊攛住，不肯松開，沖她笑著，答非所問：“菀菀，你運氣真好。”

？

“你先前說天山與雪前輩並無什麽瓜葛。”言若凝想了想，又問：“是靈清公主出面的嗎？”

可也不對啊，靈清公主是天界公主，早年間便嫁給了先魔尊，更不應該和雪山有牽扯。

白落寒笑了笑，搖頭，“我娘最近去了天山，沒空搭理其他事。”

“那你怎麽會叫的了雪前輩相幫？”

“我若說，只是巧合，她真的去了岱嶼島，真的碰到了越其和玉清公主，你信麽？”

言若凝：“……”

那得要多巧合的地步。

“你覺得呢？”

白落寒只看了她一眼，未接話。

言若凝微微仰頭，勾著唇角對上他的目光，悠悠道：“此次前來帶話的夢無影，你同他相熟。在鬼市的時候，那聲小師叔可是你親口喊的。”

“你當我們都眼瞎呢看不出你倆在那裏唱雙簧。”

言若凝放肆地扯斷了他的一根頭發，崩在手裏玩弄，沖他笑道：“白公子，這也不是什麽壞事，有什麽可狡辯的？”

白落寒順勢握住了她的手，神色慵懶地勾了她一眼，吟吟道：“是與不是，有什麽關系？只要目的達到了，不就好了？”

嗯，話雖不好聽，但是在理。

白落寒散了笑意，目光發冷，沈聲道：“菀菀，那晚我問你，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和玉清公主有關，你說你不知。”

言若凝一噎。

就知道出來是要說這個的。

她面色一沈，小聲嘟囔道：“你心裏明白就好了，何苦要來套我的話。”

白落寒神情松緩了一些，眼眸中重新帶上了笑，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，溫和地開口：“我什麽時候套你的話了？”語氣還夾雜著幾分委屈。

言若凝對他無奈，“你說沒有便沒有吧。”

白落寒笑而不語。

往前走了一些，言若凝眼見就快要出九重天了，她應要回去司命閣去，不能陪他一道去魔界。她緩了緩心境，開口說了一句：“謝謝你救我哥哥。”

白落寒偏頭看了她一眼，沒說話，神色卻是黯淡了不少。

言若凝雙眼閃閃發亮，頓下腳步定定瞧著他，見他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模樣，“你，你怎麽不說話了？”

白落寒靜了靜，再一次牽住了她的手，低聲道：“有人同我說過，這心愛的女子，在同自己生氣的時候，還要說話，試著和她講道理。那就是蠢笨。”

言若凝聽著他這話，覺得好笑，“我什麽時候不講道理了？”分明每回不講道理的是他，倒真是會倒打一耙。而且，她哪裏生氣了？

“是我的錯，以後我不會這樣了。”

“可是菀菀——”他笑的有幾分勉強，“你說句什麽話，我毫無保留地信你，不會有任何懷疑。我說個什麽，你都覺得我是在騙你。”

他說話間松開了她的手，摸著嗓子輕咳了一聲，“我以為，你現在很信任我了。可在如今看來，是我自作多情了。”

她不是……對他一直都是很信任的嗎？

言若凝輕吐了口氣，察覺到周身的氣氛漸漸收緊了些，一時間辨不清白落寒是真的怒了，還是“裝著”很在意這點。

白落寒面色淡然如水，一直註視著她的眼睛，等著她的答覆。

言若凝歪頭笑了笑，攸地說了一句：“落寒，我很感激你。”

白落寒瞬間一怔。

“你，你叫我什麽？”

言若凝略微有幾分尷尬，“那個……我是說，謝謝你對我好。”

白落寒一只手伸過將她攬住，施力往自己懷裏帶，“那菀菀，我幫了你這樣一個大忙，你當如何謝我？”

“……你希望我怎麽謝你？”

他偏過頭，像是對待稀世珍寶一樣，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，欺近她的耳畔溫聲道：“以身相許，給不給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考慮一下嗎？菀菀。”

“……”

終身大事啊，也不是說一下子就能考慮好的。

不對！

她考慮個毛線啊。前面說好不能嫁不會嫁的。

“你嫁給我，我必會疼你愛你，護你，斷不會讓任何人欺你。”他開口便是這習慣性的輕佻和暧昧。

“……”言若凝只是僵著，半個字都吐不出來。

她半天沒什麽動作，也沒吭聲。白落寒手松了些，有些急促：“說話啊。”

言若凝微微掙脫了一下，轉移話題：“你先放開。你近來往天宮走的多，還是避避嫌吧。”

白落寒緊緊抱著她不肯撒手，“怎麽，這麽怕人誤會？”

言若凝失笑，“自然是怕的。你身份擺在這裏，我攀附不上。若讓人見了，指不定要在背後怎麽編排我。”

“墨衡上神，在這眾族界之中，是什麽樣的身份地位，你娘可是他的親生女兒，哪裏有你配不上的？”

“而且，長著眼睛的都看得到，明明是我一直在纏著你，是我在勾引你。若是旁人非要說你的不對，那也只能怨他眼瞎了。”白落寒依依不舍地松開了手，心裏苦嘆了口氣。他怎麽舍得放開呢？這一次，無論如何都不要放開她。

他俯下身，看著言若凝這張近在咫尺的臉，實在忍不住，在她唇角印了一口，小聲說：“你與我在一起，我斷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。誰若是真的敢議論你，我便剁了他的舌頭。”

言若凝微微一怔，輕輕推開了他，瞧見前方隱隱現出了一道紅色身影。

白落寒順著她的視線轉頭看了看，斂起方才的神色，匆匆朝前走了兩步，望著面前的冷心濯，不禁驚詫：“師姐，你怎麽來了？”

冷心濯神色有些恍然，她看了眼言若凝後，開口道：“瑤兒不見了！”

白落寒面色頓變，“你說什麽？”

言若凝神情隨著白落寒一並繃了繃。

今日從凡界歸來，白萱瑤先冷心濯一步回魔界，可冷心濯去到魔界的時候，沒見著人影兒。只在魔界門口，拾得了一塊玉佩。

那玉佩是白萱瑤出世之時，靈清公主放到她身上的，她長這麽大，從未離過身，可想而知是被人給帶走的。

白落寒聽出了冷心濯的意思，心裏也猜想出來，頓時大怒：“刻意留下這東西，可不是在故意警告我娘？”

冷心濯按住了他幾乎就要篡出火苗的手，勸道：“你先冷靜一點。”

白落寒看了眼身側的言若凝，面色才緩了緩，只是眼底的冷意逐漸增深，“千年前她多次想要害我娘，未能得逞。如今和三皇子勾結，構陷言憶辰，又抓走瑤兒，我若是見到她，必要將她碎屍萬段。”

言若凝站在一旁，一聲不敢吭，只在心裏應道：嗯，好，原作沒能做的事，現在去做了也好。這位玉清公主，沒有在刓心這件事情上招惹上白落寒，倒是拿白萱瑤開刀了。

弄死吧弄死吧，反正不是什麽好東西。為民除害，弄死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。

這位玉清公主，曾喜歡白落寒的父親白隱。她幼時同靈清公主感情深，偏生後來姐妹倆喜歡上了同一個人。

若是換做個性子乖順的，也沒什麽。可這玉清公主性子高傲，打小就容不得自己比別人差，碰到這樣的事，自然是受不了，一次次想把靈清公主置於死地。

白落寒似乎對岱嶼島很熟悉，離開九重天一路往東，直接就沖了過去。

步入島上，白落寒讓冷心濯帶著言若凝先去後山山洞中找白萱瑤，言若凝本想問他怎麽會知道白萱瑤在那裏，可擡眸一瞅見他那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樣，霎時間被嚇得不敢多嘴了，只是安安靜靜地跟在冷心濯後面。

不過能讓她單獨和冷心濯相處，倒也不是什麽壞事。

倆人在山洞走了好半天，什麽都沒有瞧見。

冷心濯是個極其沈靜的性子，就和從前的言若凝一樣。從頭到尾說過的話沒超過三句，和她走在一起，言若凝覺得實在是要命。

“再往裏找找看。”冷心濯註意到了她神色不對勁，才指著山洞裏邊開口說了句話。

言若凝乖巧地點了點頭。

終於在山洞最裏邊看見了白萱瑤。她倒在地上，渾身上下都被一層白色的蜘蛛網給裹住了，只露出半個腦袋。

冷心濯拿匕首從外挑斷了蜘蛛網，和言若凝一起一點點的扒開。

蜘蛛網都撕開了，白萱瑤仍昏迷著。

言若凝甩了甩有些酸的手，看到冷心濯扶著白萱瑤給她餵了一顆藥丸。

“咳咳咳！”白萱瑤輕咳了幾聲，很快蘇醒過來。

她睜開眼見面前的是冷心濯，淚水瞬間落出，猛撲到她懷裏，哽咽道：“濯姐姐，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和哥哥了。”

言若凝垂眸輕聲笑了笑，還真是個離不開大人的小孩子。

白萱瑤擦了擦眼淚，視線落到言若凝身上，“……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
言若凝瞧著白萱瑤這副要哭又不敢再落淚的模樣，不由覺得好笑，“你哥哥幫了我，我也總得幫他做點什麽吧。”

白萱瑤有些恍然地看了眼冷心濯，見她沒說話，趕著又抹了抹臉上的眼淚，沖著言若凝道：“那你還不快點扶我起來。”

這個丫頭。

言若凝搭上了她的手臂，和冷心濯一同將她扶起。

言若凝微微側頭，定睛瞧著冷心濯，目光瞬時鎖在了她那張被面紗覆住的臉上。

冷心濯為白萱瑤搭了搭脈，察覺到言若凝的目光，有些訝異：“你看著我做什麽？”

言若凝下意識便道：“好看。”

冷心濯：“……”

白萱瑤：“？”

“呃。”言若凝頓覺尷尬，忙又改口道，“我是說，你的眼睛好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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